【BG】知你安宁 11

Chapter 11

这时候陆致知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,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吵。

宋子柠连忙跑过去帮他拿过来。

陆致知接过手机,是沈仲宁。

“喂,宁宁。” 陆致知划开接听,哑着嗓子叫了一声。

宋子柠猛地抬起头看向他,又失落地低下头去,看不清表情。陆致知没有注意到

“没呢,我回学校拿点东西。”

“嗯……有点……”沈仲宁一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他准是又难受了。

“别,不用,等会儿我打车……”话没说完陆致知就咳嗽起来。他把手机拿远了一些,偏过头去,捂住嘴努力压制着咳嗽。但是咳到他眼里泛起泪花,都压不下去,反倒是引得胃里又开始剧烈地抽痛。

宋子柠看他咳得难受,跑到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,递给他之后才发现水是冰凉的,伸着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要回来。

陆致知抿了一小口水润润嗓子,仍然止不住咳嗽,还差点喝呛了。

宋子柠慌乱地看着他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要不,叫救护车?

“陆老师,陆老师,要不要……”忽然她看见还亮着的手机屏幕,这才想起来他还打着电话,没猜错的话对面应该是他老婆。

宋子柠想从陆致知手里拿过手机,他很轻易地就松了手。

 

“师母?”宋子柠试探着叫了一声。

“哎,你好,是陆老师的学生吧,他怎么样?”被陆老师叫做“宁宁”的女人声音很好听,语速快而清晰。

“陆老师咳嗽地特别厉害,停不下来,好像还胃疼,刚才在门口站不起来。怎么办啊师母,要叫救护车吗?陆老师他挺难受的。”宋子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把她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讲给沈仲宁。

沈仲宁皱了眉,怎么这么厉害,这是喝了多少酒?

“同学,麻烦你,他外套口袋里应该有药,拿给他,他自己知道吃多少,给他点温水,别太烫。谢谢你。嗯,”沈仲宁想了一下,继续道,“你有时间吗,可不可以在那儿等一下?他有事儿的话马上给我打电话,我很快就到。”沈仲宁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匆匆收起案卷,拿起车钥匙出了办公室。

“好,我在这儿等您,您能别挂电话吗……”

“好,我不挂。”沈仲宁微微笑了一下,看来陆致知把人家小姑娘吓得不轻。

 

“老师,师母说您口袋里有药……”宋子柠说什么也不敢自己去翻他衣服口袋,开玩笑,陆老师好歹是她班主任,她怎么敢对他“动手动脚”的。

陆致知深深地弯着腰,双手压进胃里,大口地喘息着,“办公桌……左边抽屉里……咳咳,帮我拿过来……谢谢你。”

宋子柠跑过去翻出几个药瓶,全都递给陆致知。

陆致知拿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,倒出两粒药片来,直接就咽了下去。

宋子柠从饮水机接了半杯温水刚一转身,就看见陆致知吞下了药片。

“老师,水……”

“不用了,谢谢你。”

陆致知按着胃又喘了口气,“今天谢谢你,不早了,你赶紧回去吧。”

这个时间、场景、性别和年龄,都太容易引人遐想了,陆致知不希望有女学生单独在他的办公室里逗留。

“可是师母说让我在这儿等她。”宋子柠明白陆致知的顾虑,也不想给他增加不必要的烦恼,可是当她真的面对这个场景,她忍不住把自己代入进绯闻女主角的的形象里,舍不得走出来。

陆致知笑了笑,“我没事儿。”

宋子柠固执地摇了摇头。

陆致知无奈,这孩子还挺听话。

 

沈仲宁很快就到了,推门进来的时候陆致知刚站起身往自己的办公桌走。

“致知,”沈仲宁上下扫了他一眼,他脸色很难看,似乎额头上还看得见薄薄的一层汗。连大衣都没脱,估计是难受得来不及脱掉衣服。

宋子柠转过身看见沈仲宁,“师母好,我是宋子柠。”

“子柠,谢谢你,麻烦你了。”沈仲宁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。

宋子柠看到沈仲宁大衣里面的板正利落的制服,胸口还别着小法徽。原来是位女法官啊,可她才是个大一的学生呢。

她心里一阵失落,却努力笑开,“不麻烦,我应该做的。那师母,我先走了。”她尽力装作平静地朝陆致知摆了摆手,“陆老师再见。”

陆致知点点头。

沈仲宁眼神锐利,看着她离开,没有说话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

沈仲宁随手脱下大衣扔到沙发上,走到陆致知跟前,“劳模还工作啊?累不累?”她把胳膊搭在他肩上,另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掉他额头上的薄汗。

“我把文件拷走,明天的课件还没弄好。”陆致知嗓子还哑着。他转头看着沈仲宁,微微勾了勾唇角。

沈仲宁在他面前蹲下身,双手抱住他胳膊,“今天喝了多少,怎么弄成这样?”

“喝了……不少。”陆致知有点心虚,今天确实任性了,喝了太多酒。前段时间的各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,他有意无意地多喝了几杯,企图把压力释放出来。

“你啊,”沈仲宁有心数落他两句,却在抬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的时候,心里细细密密地疼起来,嘴边的话没舍得说出口。

“还疼吗?”她伸手摸摸他上腹,有点凉,但是软软的,应该没有痉挛了。

“还好了,刚吃了药。”陆致知抓住她的手,拉她起来,“坐那儿等我一会儿,我马上就好。”

刚才痛痛快快地疼过那一场,他觉得似乎心里舒服了一些。又有沈仲宁在身边儿陪着他,他感觉很安心、很踏实,整个人都开始放松,渐渐平和下来。

 

沈仲宁没有坐到一边,而是绕到他身后,双手在他肩膀上按了几下,然后环住他的脖子,低头蹭蹭他微湿的头发。“怎么又咳嗽起来了?着凉了?”

“可能有点儿。刚才吐了,嗓子难受,没事儿。”陆致知随口答道。虽然刚才咳嗽的厉害,但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事儿。

沈仲宁用手指磨蹭着他有些干燥起皮的脸,半晌,心疼地开口,“累了吧。”

陆致知愣了一下,忽然像是被人戳破秘密的孩子,他放下鼠标,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,全身放松地靠向椅背,头刚好抵在沈仲宁身上。他闭着眼睛,轻声哼了一下,透出些看似不属于“陆老师”的疲惫和脆弱。

沈仲宁微微用力按着他两边的太阳穴,“别着急,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做。”

“嗯。”陆致知无意识地哼了一声,没睁眼。

 

“今天同德医院那个案子签调解书了,医院赔了好多钱,可是我高兴不起来。”陆致知絮絮地讲着,像是要把压在心里,像麻线一样交错的复杂情绪梳理出来,再一条一条地拿给沈仲宁看,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。

“嗯。”沈仲宁知道,这会儿不用跟他讲什么大道理,他都明白,就是心里难受,让他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,会好受很多。

“明明医院没有错,我根本拿不出这边当事人任何有力的证据。他们把我推出去,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那些医生盯着我,像在看一个恶魔。”陆致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,“可是他们还是拿到了大笔的赔偿款,就因为他们特别能闹,医院已经怕了他们,这不公平。可我就是造成这种不公平的帮凶……”

沈仲宁帮他揉捏着酸痛的脖子,心疼地吻了吻他的发顶,“不是你的错,致知,你没帮他们做坏事。”

“我也没干什么好事儿。”陆致知自嘲地笑笑。

沈仲宁做了这么多年法官,明明没做错什么,却还要受尽千夫所指的委屈,她怎么会不懂?她转到他面前,把他抱进自己怀里,柔声安慰,“过去了,都过去了……”

 

陆致知趴在沈仲宁怀里,脸贴着她身上的法官制服,凉丝丝的。

“宁宁,”

“嗯?”

“我要不把手里的项目交给别人吧。”他犹豫着说出这阵子自己在心里琢磨的事情。

“怎么了,为什么呀?”沈仲宁诧异地转头看他,只看得到一个侧脸,长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上,眼下淡淡的一片青黛,“累了?”

陆致知摇摇头,没说话,睁开眼定定地望着远处的虚空。

沈仲宁也不催他,耐心地等着他开口。

“我职称升的太快,三十岁就评上副教授,现在又想拿这个项目争正教授,我不想升这么快。”他的声线低垂着,像是饱含着沉沉的叹息,“而且,现在吴老师不在,到时候如果评不上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。

沈仲宁搂着他,轻缓地拍打着他的脊背。她没想到他会担心这个。

当年他评副教授的时候,是吴老师力主,而且帮他游说了评审委员会的几个评委,但沈仲宁觉得即使没有吴老师的作用,陆致知一样能评得上,他的水平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。

陆致知却不这么想。他未必一开始就这么消极,可当他知道了吴老师帮他游说评委的事情之后,他就觉得自己配不上“副教授”这个职称,他觉得他是沾了吴老师和他父亲的光。再偶尔有年龄差不多的同事们的风言风语,他更受打击。

他努力地做好自己事,可总觉得做得还不够好。

 

沈仲宁轻抚着陆致知的发顶,里面零星的白发藏不住了,他才三十三岁。

“你的成绩摆在这儿了,论文一篇没比别人少发,课也一节没少上,学期末学生评价你总是排在前面,咱没哪里比他们差的。咱不瞎想了,行不行?”她对陆致知总有用不完的耐心。

“话是这么说……”陆致知脑子里浮现出刚开学,学生打架那天,那个年轻女老师的眼神。“你不就是凭着你爸的权势爬上去的。”好像有一道尖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当时所有的慌乱和不好的预感仿佛都在此刻卷土重来,他的心脏慌乱地敲错了节拍。

陆致知摇摇头,想把眼前的景象驱逐出大脑。他把自己缩起来,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。

沈仲宁搂紧了他,“那有什么办法,总不能敲开他脑袋看看他是怎么想的吧。”她轻轻吻着他并不细腻的脸,“致知,没有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累。”

“嗯。”陆致知轻轻哼了一声。

“项目愿意做就做,实在累了咱就不做了,一切以你的感受为标准,好不好?”她实在是怜惜怀里这个男人,舍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。

“嗯。”陆致知答应着,稍微带了点儿鼻音。他迅速地在沈仲宁衣服上蹭了蹭眼角儿。

沈仲宁背着他弯起嘴唇。

或许这就是爱情里的默契吧,他没办法把他的脆弱和盘托出,她便也不戳破,只是小心地收起来,珍而重之地藏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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